2.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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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静潭还有点郑秋白没看出的神经病在身上。

至少他完全没想到叶静潭这种体面人会将他扣下,甚至威胁他如果敢走出这间屋子,立马就把叶聿风送去蹲大牢。

“叶聿风是你侄子!”郑秋白气不过,对叶静潭拳脚相向,但他不是一个健康成年男人的对手。

“他只是个养子,我才不管他的死活。”挂彩的叶静潭以一种屈辱的方式剥了郑秋白的衣裳。

现在好了,靠郑秋白那满身钢板和手术创痕的纤瘦身板,纵使敢不要脸地裸奔出去,也扛不住屋外的倒春寒。

叶宅的佣人都清楚郑秋白和叶静潭纠缠的这些年,可到底是叶家地界,哪怕看到郑秋白被□□关起来心怀怜悯,也不敢对他询问外界情况的话有所回应。

不知道过了几天,郑秋白和外界断联的现状仍未改变,院子里前几天有些骚动,阿良带人来闹,但叶静潭颠倒黑白的本事通天,多说一句郑秋白就要成了在逃犯。

郑秋白的人对叶静潭也多几分容忍,他们大多都见证过郑爷对叶董死心塌地的样子,不敢正面硬闯,只能守在门口。

这局势叫郑爷直叹气,但偏偏是他对叶静潭的沉溺和爱护一手促成。

他白皙脖颈上勒痕深重,至今还有皮肉的胀痛。

叶静潭似乎真被臆想出的奸夫气的不轻,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说。

他这人就是两面派,许他大摆订婚宴,不许郑秋白甩了他,还大骂郑秋白下贱、耐不住寂寞,是个人都要爬床,骂这段时间里郑秋白的所作所为是背信弃义、水性杨花。

仿佛郑秋白不对他死心塌地,不像条狗一般围着他团团转、将自己的自尊和真心一一奉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再没了半点好。

想当年郑秋白被些个找茬的二世祖挤兑、羞辱是不是该蹲着上厕所时,他都没有所谓难过的心情,只是暗地里在心头记上一笔,找准时机,以牙还牙。

但如今,被叶静潭字字诛心地质问是否天生犯贱,捡到个男人的床就要爬,郑秋白真的生出些不甘和后悔,为他从前那些痴傻的错付不甘。

“你太自私。”叶静潭癫狂的模样叫人作呕。

时间果然能冲淡一切,当年也是爱的要死要活,如今落到这种境地,郑秋白只有后悔。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爱上一个叫他痛苦至此的人?

到底是为什么爱上叶静潭?

被迫独处的日子这个问题反复跃动出现在郑秋白的脑海中。

但几年前的坠楼和长时间的住院叫郑秋白对从前很多记忆都有缺失,年轻时迷住他的叶静潭早就成为了脑海中一个模糊的剪影。

至于周边人口中所说郑秋白做出种种‘勇敢追爱的蠢事’,其实一多半他都记不清源头和过程了。

没由来的,郑秋白感觉事到如今对叶静潭的爱像是一种被预留的章程,是刻烟吸肺的习惯。

他对此付出的一切,不计后果的所作所为,哪怕连他自己都理解不了,却还是那样做了。

白白蹉跎了大好光阴,咎由自取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整日的胡思乱想叫郑秋白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他尝试换一种见面互殴之外的方式和叶静潭沟通,先假意温柔,找准时机逃出去或报警再说其它,和疯子总不能硬碰硬。

“静潭,我们好好谈一谈吧,我帮聿风,是出于叶伯伯对我的恩情,你先把聿风放了——”

“你难道不是为了故意气我?”

叶静潭的自恋也刷新了郑秋白的认知,但他比叶静潭更擅长伪装,当即眼神颤颤,好似被戳中心事的难为情。

郑秋白欲言又止的模样恰到好处取悦了叶静潭,男人摩挲他脖颈上的青紫勒痕,道:“你该告诉我的是你和霍峋到底什么关系?”

郑秋白表情一瞬凝滞,又是霍峋。

这是个很久很久之前认识的人,以至于在郑秋白缺块的模糊记忆里,竟然想不起霍峋半点轮廓。

只依稀记得这人是个家世优越的二代,和郑秋白不是一路人,且有个相当不好惹的脾气,桀骜不驯,拳脚说话,但在郑爷看来,都是家里惯出来的狂傲幼稚。

当初倘若不是朋友反复拜托,郑秋白绝不会和这种二代有牵扯。

后来霍峋走了,他们之间就再没联系——本来也就不是多亲近的关系,他也不喜欢霍峋那样的人。

这奇怪的下意识叫郑秋白心口一紧。

“你怎么不说话,一提起霍峋你就是这样!”叶静潭眼睁睁看着郑秋白面上浮现怅然,手攥成了拳,阴恻恻勾唇,“我就知道!我差点真要以为你学会听话懂事了。”

“我不会放你出去的,死了这条心吧!如果你非要出去,我就把叶聿风送进监狱,我还会跟霍峋彻底鱼死网破!都是做生意的,你觉得他这些年在港湾做风投就半点把柄没有吗!?”

郑秋白实在为霍峋无辜,“这到底和霍峋有什么关系?!”

“好啊,为了霍峋,你连叶聿风的死活都不顾了!”叶静潭也大吼起来。

郑秋白坐在床边深呼吸,面对叶静潭这神经病,他头一次有种说什么都没用的无力。

正当他暗自蓄力准备给叶静潭一拳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继而是刺耳的大门警报,叶静潭的手机响起来。

“喂。”叶静潭接起,眼神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郑秋白,不知道话筒里说了什么,那原本怨毒的目光愈发不善起来,仿佛是郑秋白毁了他的院子,“叫保镖来看紧他。”

说罢,他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郑秋白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封死的落地窗前往下看。

院子里满目狼藉,这个季节勉强能维持绿意的冬青被几辆外来闯入的车碾的稀碎,花园里的布景树苗大多撞的纷飞,而不远处的铁门持续响着警报声,看铁门上凹凸的痕迹,是外来闯入者直接撞开了大门。

郑秋白四处张望,只见一辆京字牌照的铅灰色欧陆车头残破不堪,剧烈撞击后留下的破损痕迹和大门上的凸痕一致,它是罪魁祸首。

可这辆车郑秋白不认识,不是他的,余下的车,倒都是阿良他们开来的。

欧陆在庭院里狠加油门,有种撞死人也在所不惜的架势,一路开到了正门前,院子里的保镖没有敢上前去拦的,而阿良带来的人已经下车和叶家的安保对峙,两方焦灼,谁也不让谁。

从欧陆上下来的男人气场极强,但他背对着郑秋白,只余一个被黑色羊绒大衣包裹的修长背影,继而踏入了这栋房子之中。

这是一个肩膀宽阔,连后脑勺长得都格外精致的男人。

出场还很有派头。

但这样的人,郑秋白没印象,不过,眼下的乱子是他唯一的时机。

他抓过叶静潭落下的西装外套裹在身上,又从床前拎起铜铸的装饰品,用尽全力敲烂了门锁。

屋门打开的瞬间,他被屋外零散的佣人发现,有人迸发尖叫,也有人默默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但余下的保镖看到郑秋白,仍是尽职尽责冲他抓了过来。

郑秋白全身上下,最残破的就是他可怜的下半身,坠楼伤植入的钢钉和铁板使他从复健后就极少跑动,天一冷腿脚便比七八十的老人还不堪,眼下能够迈腿跑起来,全是求生的欲望。

他老鼠似的蹿到楼梯前,赤着脚往楼下跑,分神的余光从楼梯间的缝隙窥见了叶静潭同那个黑衣男人交谈着什么,男人的脸依旧被楼梯挡住,似乎成心不叫他瞧清楚。

叶静潭声音跳脚又刺耳:“你别做梦了,他不会和你走的!你最好可以承担你这次冲动的后果,我已经报警了!”

与此同时,保镖的吼叫炸在耳畔,“你站住!”

郑秋白一声不吭扭头将手里的铜人向后扔了去,却见追着他的保镖脸色大变,“郑先生,快停下!小心后面!!”

郑秋白纳闷他为什么变脸如此之快,继而冻的失去知觉的腿脚下一空,身后是斜坡般的楼梯,而他整个人囫囵滚了下去,后脑撞在一楼木质楼梯坚硬的拐角,满是钝痛。

温热的血流了出来,在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滩浓稠的黑褐色液体。

郑秋白泡在其中,这是唯一使他感到一丝温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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